2007年春天,英国乐评人莱布雷希特来北京,为他有点八卦的新书《音乐逸事》做宣传。在三联书店二楼咖啡厅,我向他提问:究竟哪个作曲家还未被充分认知,将来有升值空间呢?他皱起眉头,慢吞吞地说:“马勒!也许还有普罗柯菲耶夫。”记得他说马勒时用了一个词——“美好”,意指那是不祥的、最后的“美好”。
用教科书中的观点说,马勒作为古典的告别者,开启了一个调性的上帝退场,情感之核开始分裂的、充满现代感受的音乐世界,是走进大沼泽的恐龙。或者说,他的作品超前地描述了诸神不在之后,世界带给人的“烦”和“畏”的心绪。孤独无告的旋律,是海德格尔所言的当代人情感“被抛”的明证。但马勒的特殊之处在于,他的“抛”而“未抛”——大脑“抛”到了现代荒原,感情却留在了充满古典与浪漫的旧日园林。马勒选择“坚守”,甚至“后退”。他不做荒蛮大神统治的新选民,甘心做旧日园林最后的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