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经济”到底有多新？

　　“新经济”否定了传统的供求规律？
　　建立在网络基础上的经济首先对新古典经济学的均衡分析提出了巨大挑战。我们可从任何一本经济学教科书中读到，需求曲线是向下倾斜的，供给曲线是向上的，供求曲线相交形成市场均衡。但人们已经发现：网络经济将某些传统产业的高固定成本、低边际成本的特征推向极致后，最终似乎否定了供求规律：一旦为开发软件、设计芯片、铺设光缆投下了高额固定成本，多一个消费者还是少一个消费者，几乎不会产生成本上的变化。这就是说，生产第一份信息产品的成本非常高，但此后产品的边际成本甚至可以接近于零！这种成本结构从根本上否定了建立在边际成本定价基础上的供应曲线。
　　除此之外，信息产品的成本结构还有一个特点：固定成本绝大部分是沉没成本（Sunk Cost），如果研发不成功，就无法挽回以前投入的成本。
　　高沉没成本与趋于零的边际成本使信息产业中的竞争空前激烈。一旦面临新进入的竞争对手，在位公司可以将产品价格降到接近于零！因为一个无穷接近于零但大于零的单价与无穷大的信息产量相乘，收益仍然是无穷大，所以在位企业（如中国电信）不担心降价。因此，一旦在信息产业中引入竞争，产品价格就会急剧下降。这时的价格下跌不是技术改进、平均成本下降的结果，而是竞争的结果。事实上，在位企业用不着把信息产品价格降到零，只要使价格降到使巨额的沉没成本无望收回这一门槛水平上，新进入者就可能望洋兴叹，在位者便不战而胜。这里，沉没成本实质上充当了一个产业进入的门槛。
　　以上的故事，贝恩（Bain）1956年用文字说了一遍，罗伯茨（Roberts）与缪尔格拉姆（Milgram）1982年用博弈论的数学工具重说了一遍，而在《信息规则》一书中，夏皮罗(Shapiro)与瓦里安(Varian)用许多案例证实了经济学家们的先见之明。
　　价高少买、价低多买的需求规律对信息产品似乎也不起作用：一定限度内，你的软件产品使用人数越多，消费者的口碑越好，就越是愿出高价购买。新的需求规律是：需求越多，出价越高。经济学将之概括为“网络的外在性”。
　　如何看待知识产权损失
　　互联网会使传统的知识产权保护在许多时候显得无能为力，《信息规则》的作者对这种现象的态度比那些坚决主张严厉保护知识产权的人要宽容得多。这种宽容态度的立足点是，应该追求知识产权价值的最大化，而不是为保护而保护。历史上知识传播与复制技术对知识产权保护曾产生过威胁与回报两种效应：
　　——出租小说的“流通书店”问世后，销售商开始非常恐惧，认为会大大减少其图书销量。但后来表明，低成本的阅读激发了很多人的阅读需求，这导致了平装书的诞生，出版业从此跨上了新台阶。
　　——20世纪80年代，好莱坞被录像带出租店的出现吓得目瞪口呆，但后来，迪斯尼通过授权把录像带的出租与出售分开来。现在，好莱坞大部分产品从录像带中获得的收入比电影院的票房收入还高。便宜使市场需求反而增加了。
　　——CD与软件拷贝。1000名顾客每人付1美元来下载一份成本为几美分的软件，比100名顾客每人支付10美元购买一份生产与分销成本为5美元的软件赚的钱要多得多。
　　重要的是如何在“威胁”与规模经济的潜力之间进行得失权衡。
　　锁定、转移成本与战略选择
　　互联网、电子商务并没有使经济进入“无磨擦”的“超导”状态，只是磨擦方式打上了信息时代的烙印：当你从一个信息系统转换到另一个系统时，你不得不放弃一大堆软件，重新接受训练，熟悉新软件的操作等。经济学把这一类成本称为转移成本。
　　当转移成本很高时，用户就会被锁定（lock in）。如果一家公司选定了思科系统公司的技术，将会发现，更换一个不兼容系统的成本高得惊人，企业便被锁定在思科的产品中，一直使用下去。
　　破除锁定的诀窍是开放的选择权。比如，五角大楼同时资助波音和洛克希德·马丁开发战斗机，到2002年，五角大楼将从两种相互竞争的飞机中选定一家供货商。但即使到那时候，国防部仍会继续扶持落选的供货商以备不测，一旦两家供货商中那位赢家利用锁定来要挟，五角大楼便会以低转移成本来反锁定。
　　Shapiro与Varian分析网络经济的基本理论工具仍是垄断、差别定价、契约经济学、博弈论这些传统工具。比如，锁定与反锁定是典型的信息不完全条件下的契约问题。只不过，知识和技术设备的专用性替代了物质资本的专用性，锁定显然也是一种机会主义行为。
　　这么看来，新经济也许并不像通常说的那么新。■
　　作者为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
　　书讯
　　《信息规则》，Shapiro, Varian著，梁晶工作室策划，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5月出版
　　《火凤凰与猫头鹰》
　　近年来东欧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乐观者宣布：“火凤凰已经在灰烬中新生并起飞了”。而悲观者则声称：“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时才会飞”。到底是凤凰还是猫头鹰，作者通过对政治、经济、社会多方面的、长时段的深入而细致观察，描绘了一幅很清晰的图画——但不是一个明确的结论。
　　金雁著，三联书店1999年12出版。
　　《华尔街证券分析》
　　长期以来，没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从业者对华尔街事实上如何进行证券分析做出过解释。于是，通晓这些专业人士估值过程的框架，就成为使投资成果最大化的前提。估值的方法多种多样，在投资者测试各自估值方法的过程中，不同估值理论促成了良性竞争，最终市场股价与大多数人的结论相吻合。
　　杰弗里·C·胡克著，陈键等译，经济科学出版社1999年12月出版。